歧路听桥

2019 年 5 月 24 日，北京，一名男子路过一家为华为和苹果手机打广告的电 子 商店时看着自己的智能手机。图： MARK SCHIEFELBEIN/AP 迎接第二次冷战的到来 尼尔 · 弗格森 （ Niall Ferguson ） 本专栏的固定读者不会惊讶于第二次冷战的爆发。自特朗普总统去年向中国商品 开 征第一笔关税起，我就认为美国与中国之间的贸易战将比大多数人预计的时间要持续更长，且可能升级 为 其他形式 的战争 。 技术战眼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上周美国针对中国电信设备公司华为的诸多举措正是例证。假如你仍然认为，随着特朗普和习近平在下个月的大阪二十国集团峰会上进行会晤，和平就将到来，你一定会失望。 历史 上的 类比是强大的。如美国前国防部长艾什顿 · 卡特（ Ashton Carter ）最近在哈佛大学的一次会议上所说，在权力 的 中心， “ 真实的人谈论历史，而不是经济学、政治学或国际关系 ” 。他们问的首要问题是：这像是什么？是的，眼下中美对抗的突然升级更像是冷战的早期阶段。 但讲求实用的历史学家必须问的下一个问题是：不同之处在哪里？在 “ 第二次冷战 ” 一说得以相当完备地确立，终至变成现实之前，是时候后退一步，并承认 2019 年不是 1949 年了。这尤其是因为，美国与中国之间存在深切的经济、社会和文化纠缠，这相当不同于七十年前美国和苏联的几乎完全隔绝。 1940 年代末，苏联 要降下 丘吉尔 所说的那种象征隔绝交流的 铁幕 ， 是有可能的，因为要关闭东欧与西欧之间有限的交流渠道 极为 容易 。 尽管 眼下 很多人都 在说 “ 数字铁幕 ” ，但坦白讲，我怀疑至老死不相往来在今天的可能性。 因为互联网和智能手机已经放大、加速并赋权于社交网络， 其方式正 与十六和世纪世纪的印刷机相同， 所以 今天的战略对抗是在一个几乎没有边界的世界展开，完全不同于约翰 · 勒卡雷（ John le Carré ） 早年生活的那个 世界。 （约翰 · 勒卡雷 ， 生于 1931 年，是英国间谍小说家。 —— 译注） 十七世纪拥有今天的一切：气候变化（小冰河时期定期冻住泰晤士河）、难民危机（狂热的新教

这场贸易争端的意蕴远在贸易之外 。 Photographer: FREDERIC J. BROWN/AFP 中美贸易战如何再造世界 卡尔 · 史密斯 （ Karl W. Smith ） 唐纳德 · 特朗普总统早就说过，他的贸易政策只是为了让美国人做成更好的交易。但随着贸易战的激化，看上去愈发可能的是，他的政策将导致更 深远的 后果：与中国的持续冲突，以及全球力量的新一轮整合。 首先，考虑一下冲突的证据。目前的贸易谈判僵局由中国谈判方突然要求更改一些措辞而引发。这一更改可能令特朗普行政分支措手不及，但特朗普的应对是值得关注的：他立即加码关税，随后宣布了一项禁令，禁止与中国的龙头电信企业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发生生意来往。 这些行动使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陷入了困境，并将贸易争端变成了 关乎 中国国家尊严的事情。这不止限制了 尽快 达成解决方案的可能，还限制了中国人民接受向美国的任何让步的可能性。 特朗普处理这一局面的方式与他在其他事宜上的谈判策略形成鲜明对比。尽管这位总统在整个竞选过程中一直恶毒攻击《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他仍将其替代协定视作巨大成功，即便两者的不同只是表面上的。他还一直乐意暂缓对加拿大和墨西哥开征关税，以便于国会通过该替代协定。类似的 情形 是，特朗普一直更愿意吹嘘他与朝鲜领导人金正恩之间的成功谈判，尽管证明那 次 谈判成功的证据是薄弱的。与此同时，这位总统矛头指向欧洲和日本贸易行为和北约防务支出的强硬措辞，大多数是怒吼。 但轮到中国时，总统的火力加倍了。他鼓励美国的供应链搬出中国，并拟定了补贴计划，以缓和久拖不决的贸易战对农民的影响。 这引申出这场战斗的长期意蕴。几乎可以肯定， 久拖不决的贸易战将带来一场全球格局的重组 。遍及美国和中国的供应链可能持续蒙受干扰，这样，全球制造商必将在 奉行 以美国为中心还是以中国为中心的战略之间做出抉择。 在数字领域，那已经是事实。中国对互联网的限制将世界分割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由谷歌和脸书之类美国技术巨头服务，另一部分有赖于百度和微信之类中国公司。中国威胁切断美国的稀土矿供应，同样指向了商品市场中的可能分化。 趋势 是 清楚的：随着中国的经济和地缘政治实力不断增长，处在中国势力范围之内的国家将感受到越来越多的压力，要求它们的经济与中国而非美

图： Time Life Pictures/The LIFE Picture Collection/Getty Images 中国不想 与西方 雷同 迈克尔 · 舒曼 （ Michael Schuman ） 美中贸易谈判 何以 堕入僵局 ？ 从 北京方面 的 过度 自信放错了位置，到总统唐纳德 · 特朗普 估计 关税战将提升他再度当选总统的 可能性 ，相关理论解释所在多有 。跳脱 政治操纵，思考一下中国的历史，是有所裨益的。 在 与西方 打交道 的五百年间 ， 北京 所 谋求的是从西方的财富中获益，而不是真正接纳西方的理念和规则。这一 存在已久 的矛盾 情绪 在 今天 的贸易谈判中 正得到 展示 ， 并可能在那些 理念 和规则 得以落地 之前就毁掉它们。 1972 年 ，总统理查德 · 尼克松与毛泽东 有过 著名的会晤 。 自那之后， 那种认为 中国可以被转向 “ 西方 ” 的 看法 就 成为美国对北京外交政策的 支柱 。 但思考 可以追溯得更久远。 十八世纪 ， 对 中国的贸易 做法 感到沮丧欧洲大国 ， 也 希望 清朝 能 采用它们的经济 规则 。当时 ， 中国 非常乐意用 瓷器和茶叶换回 白银 ，但 朝廷 严格控制这样的 交易 。 对 那些渴望自由贸易的商人来讲， 这显得 不公正。 1793 年 ， 英国 派出由 马戛尔尼伯爵 率领的使团 到达 北京， 恳求 中国开放市场， 并进行 其他改革。 但 马戛尔尼拒绝 向中国 皇帝 行那种标准而恭顺 的叩头礼 ，此举 激怒了痴迷于礼仪的 中国官员 。 中国皇帝 向英王乔治三世 发出 一封 拒绝 马戛尔尼要求的傲慢信件， 他在 信中问： “ 岂能因尔国王一人之请，以至更张天朝百余年法度 ？ ”   清朝 从未乐意接受西方式的贸易和外交 实践。 不夸张 地 说，清朝是在 十九世纪 中期， 在 鸦片战争的炮火 攻击 下，被炸入西方 式的 贸易和外交 实践 中的。 自那以后 ，中国 才向外国的 商业和文化更多敞开国门，并开始接受欧洲式 的 国家与国家关系。 但 抗拒不是中国的唯一应对。自 十九世纪 晚期 起 ， 中国 的知识分子、改革家和

2017 年 11 月，北京，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人民大会堂欢迎到访的总统特朗普。图： Nicolas Asfouri/AFP/Getty Images 我们正与中国展开经济战，妥协是徒劳的 史蒂夫·班农 （ Stephen K. Bannon ） 2016 年胜选过程中，对中国采取强硬手段，将制造业中的就业机会带回美国，是总统特朗普在铁锈地带竞选行程中的核心内容。今天，执掌中国的激进骨干即中国共产党的目标是，成为全球性的霸权国家。 总统周六（ 5 月 4 日）向中国商品加征关税的扬言展示了这一威胁的严重性。但在华盛顿和北京行将于本月就一项贸易协议结束几个月的谈判之际，不论结果是什么，都不会是一纸贸易协议，而将是与中国为期一年的经济和战略战中的一个临时性休战协议。 以下六项“理解”凸显了，何以美国与这个政权妥协是徒劳无功的。 第一项理解 ：自中国 2001 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中国共产党一直在发动针对工业化民主国家的经济战，今天，中国已成为美国最严重的经济和安全威胁，而美国先前不曾遭遇这种威胁。 作为目前贸易谈判的框架，中国必须同意，不再强制要求美国公司转让技术，不再盗窃美国的知识产权，停止对美国商业机构的网络入侵，停止操纵汇率，取消关税和非关税壁垒，取消提供给国有企业的不公平补贴。但假如中国共产党以可执行的方式同意美国的要求，这可能意味着对中国的国家资本主义实施法律和监管方面的拆解。 第二项理解 ：本月正在谈判中的贸易协议并非如其在华尔街和媒体及学术界的拉拉队长所认为的那样，是两个谋求建立更密切关系的类似体制之间的协议。毋宁说，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经济模式之间的根本性冲突。 对美国而言，最好的结果是一份详尽完备的文件，该文件要求中国放弃其掠夺性的、横征暴敛的、重商主义的做法，同时提供充分的监督手段，并要求中国立即执行两国达成的协定。 对中国共产党来讲，最好的结果是通过与美方达成的协议解除美国多征的关税，但协议中包含的虚假且无法执行的承诺将令中国得以耗尽特朗普的任期，并期待一位不那么针锋相对的民主党总统。

北京，一次推广活动中的中国与美国国旗。图： AFP Contributor/AFP/Getty Images “ 中美陷入文明冲突 ” 论的三个错误 杰西卡 · 陈 · 韦斯 （ Jessica Chen Weiss ） 上周，在一个外交政策论坛上，国务院政策规划事务主任基伦 · 斯金纳（ Kiron Skinner ）就中国造成的 “ 独一无二的威胁 ” 发表了一些有争议的评论。在本栏目今天发表的另一篇文章中，史蒂芬 · 沃德（ Steven Michael Ward ）指出，将中国称作 “ 我们将首次面对的作为大国的非白种人竞争对手 ” 既错误又危险。 （ 一个 外交政策论坛，是指 4 月 29 日于华盛顿举行的 “Future Security Forum” 。本栏目，是指《华盛顿邮报》网站 中 的 “The Monkey Cage” 栏目。史蒂芬 · 沃德是美国康奈尔大学政府系助理教授 ，引号内是基伦 · 斯金纳的看法 。 —— 译注） 但斯金纳的评论超越了种族。她称，与中国的竞争是 “ 一场与一个真正不同的文明和不同的意识形态之间的较量，而美国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较量 ” 。这不是事实。美国曾经与数不清意识形态对手狭路相逢，想想看纳粹德国和苏联吧。但抛开这一点不谈，如此定性中国，依旧错误多过正确。理由如下。 首先，中国没有一以贯之、普遍适用的意识形态。 很多中国问题学者称，中国共产党在意识形态领域已经破产。中华人民共和国名义上是一个共产党国家，在共产主义政策导致饥荒和 “ 文化大革命 ” 、致死数千万中国民众之后已经接纳了资本主义。 在毛泽东治下，中国确实提出过一套普遍适用的意识形态，它试图对外输出这种意识形态，与苏联就哪一个共产党大国掌握这一最高信条展开了争夺。毛泽东去世后，中国开始改革开放，自那以后，中国官员强调，中国的发展道路是独特的，他们对那种认为其他国家理当学习中国经验的提法不予置评。 自成为中国共产党总书记，并于 2013 年成为中国国家主席以来，习近平表达过这样的主张，即中国的案例可以改善其他社会。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习近平郑重表示，中国的现代化 “ 给世界上那些既希望加快发展又希望保持自身独立性的国家和民族提供了全新选择 ” 。但在 2017 年 12